中国武侠文化浅谈

寒雨

武侠文化在国人心目中有非常高的地位，这种文化已经根深蒂固在我们心中了。

    武侠文化的出现，有着复杂的社会、文化与心理的因素。据《周礼·大司马》记载，古代的学校，教学内容有所谓“六艺”——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，武力训练(射、御)是非常重要的内容。古代尚武的风气和习武的生活在后来受到儒家文化的冲击，但这为武侠文化的出现奠定了基础。“侠”字第一次出现，是因为《韩非子》首先在书面语言上多次使用，书中的“带剑者”和“侠”是一个意思。武侠自诞生之日起，人们就把他们与剑联系在一起。“剑”在武侠文化中一直是最厉害的兵器，举凡高手使用的兵器都是剑。在先秦时期，有限的几种短兵器中，剑轻便易使，直刺旁击都能运用自如，且构造简单，容易制造，所以为人们所普遍喜用。那时，佩剑是一个人身份和地位的标志，也是男子显示仪表和风度的装饰。后来，出现了诸如吴国的干将和越国的欧冶子等著名铸剑师，一批武艺高超的民间剑术师也随之出世。

    《史记》里面有《游侠列传》，《游侠列传》强调：“今游侠，其行虽不轨于正义，然其言必信，其行必果。”这句话中的“不轨于正义”主要指的是不守法律。班固的《汉书》，虽接着写《游侠传》，基本观念跟司马迁的不大一样。班固以后，从《后汉书》起，所有的历史著作就不再为游侠立传了。没有为游侠立传，不等于从后汉起中国就没有了武侠文化，只不过历史学家不把它写到正史里面来。武侠文化被剔出当时所谓的正统文化，是因为中国尚武精神逐渐被儒家文化所取代。

    侠客，自古以来，就是蔑视权威，以个人的原则来判断是非，主宰别人的生死存亡。从这一点上来说，中国从汉朝建立起稳固的统一的政权后，就不会准许侠客这种人出现。汉景帝曾经大量地杀戮游侠，中国历代的帝王只要建立起了政权，国家稳定了以后，一定会想办法削弱所谓的江湖势力。这些我们从书中也曾经看到过。侠客只有在乱世中才能生存。如果太平盛世，那么，政府不允许游侠活动。所以，必须是政府没办法控制局面的时候，游侠才能够真正地展开他们的活动。所以，我们看到武侠文化最盛的时候一般都是在两朝交界的时候，或者是像宋、元那种政权极度不稳定的朝代。武侠文化在唐、宋、元，特别是唐、宋之间的五代发展最为迅速，也奠定了后来武侠文化在大众文化中的重要地位。事实上，很多武侠小说的取材都来源于此，这里不一一举例了。

    我们在内心深处是很推崇侠客文化的。从《史记》为荆轲立传以后，历代的文人很容易怀念起荆轲来，所以咏荆轲的诗歌每个朝代都有。大家都怀念这个中国最著名的侠客。社会有法律，有官府，但是，很多坏人官府和法律治不了，或者说不愿意治他们。这样，中国老百姓才有可能想象，在法律和政府之外，有一批人，这批人跟政府没关系，但是，他们能够帮助老百姓，即所谓拯世济难。这就是中国的武侠文化能够被接受或者代代相传的心理基础。同时，一般人在社会中，必须受法律和规章制度的约束。规章制度有它的合理性，可是不管怎么说，再合理的规章制度，对人和人性本身都是一种压抑。这样一来，人们特别向往侠客那样的生活，不守法律、不守规章、不守制度，可以自由自在地独立不羁地生活。武侠文化就好像存在主义的哲学著作。武侠文化就是对日常生活和现存处境的不满，还有，是寻求一种超越现有规范的生活方式。这种可能并不存在的“合理”的生活，对于人自身打破束缚来说，却又是非常必要的。从这两点来看，大众喜欢武侠文化是出于对公正的向往和自由的渴望。第一点，需要政府用法律约束一切不公正的事情；第二点，需要社会在限制和自由之间找到一个真正的平衡点。

    武侠随着自身的缺陷，最终将只成为一种文化来缅怀，而侠客也是过去的故事。大众推崇侠客，但是真正遇见侠客，会躲得远远的。无法理解动辄以生命交换的理念。在一个动乱的社会，毫无原则地使用武力，会使得社会更加混乱。但在一个盛世，那纯粹就是非常讨厌的东西。侠客在明清以后，逐渐消失，而到了近代，随着热兵器的普及，那种生活就更加没有存在的意义了。武侠文化在制度和法律不完善的时代大有市场，但随着时代和科学的进步，却只有慢慢退出历史的舞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