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原创]江湖作文本之五——迷失 作者：小昭

寒雨

我已经不记得是怎样认识凌风，怎样和他走到一起的了，15岁以前，我住在灵鹫宫，记忆很淡很淡，15岁以后，我好像天天都跟着他，每一天都值得纪念。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爱上他的，当我发现时，他的身影已在我心里生了根。他的举手投足，他的声音笑颜，他身上淡淡的青草的味道，都让我迷恋……

但是我不知道他是否也像我爱他一样爱我，他是有前世的人，那是我无法介入的过往。在很早以前，我曾经问过他，他说他的前世叫蓝剑，前世的妻子是冰雪儿，他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，眼底有如水的温柔，这让我的心一阵阵绞痛。所以我后来再也不问了，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，不是么？在这一世，我希望停留在他身边的人是我。

可是，我还是忍不住会奢求更多，我想要他爱我，希望他的心里只有我，是不是恋爱中的人总是这样贪心呢？我鼓起勇气问他：“凌风……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么？”他挑眉望我，让我觉得有点慌乱：“我是说……这一世，和我在一起，你是这一世的你，不要想别的，好不好？……凌风……”我嗫嚅着，不敢看他，头越来越低，最后几个字音已是细不可闻。

他托起我的下颚，让我看着他，看向他那如海般深邃的双眸——那是什么神情？我看不透。直到我几乎要融化在他的目光中，才听见他轻声说：“好，这一世，是你的。”

我该要欣喜的，该要愉悦的，可是，为什么我没有？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？他比往常更好地对我，我们真的是一对情侣了么？我想是吧，他关心我，爱护我，总是顺着我的心意，我是真的可以留在他身边了吧？只是偶尔，他看着我的时候，我觉得他的眼光并没有停留在我身上，像是穿透了我，不知道聚焦在何方。这让我失落，我可以努力留在他心底么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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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到了比武的日子，这是江湖里最沸腾的时候，凌风答应和我一同去看，我很开心。我想象着依偎在他身边听他给我讲述比武的情形，想象着他在人潮中护着我，帮我挡住拥挤的人群，我想着这些，忍不住眼笑心也笑。

比武当天早上，凌风告诉我晚上有点事不能来接我，说他会直接去佛山北帝庙，要我自己过去。这样也好，我可以先在佛山逛逛，这样的日子里，街上会很热闹，会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东东呢。下午时分，我走在人头拥挤的佛山街头，直到这一刻，才发现江湖中人真的是不少，各个门派都有人参赛，有的还找了个地盘摆开锣鼓敲打起来。有人在查看比武场地，有人热络地和久违的老友寒暄，也有人抓住这难得的商机，把自己珍藏的神兵利器拿出来拍卖，像我一样来看热闹的更是不在少数。

我买了几样零食打算一会看比武的时候吃，算算时间，凌风可能已经到了，于是就向北帝庙的方向走去。人潮移动的很缓慢，已经离北帝庙不远了，可是这一段只有几步路的小距离，今天走起来困难了许多。我抬眼望去，呵，看见凌风了，他支着一条腿坐在庙门口的石狮子头上，一身白衣，格外抢眼。一时之间，满城的喧闹隐去，我不能言语，不能动作，只能这样看着，看微风拂过他眉宇轩昂的脸，拂过他的鬓角发梢，“如今却忆江南乐，当时年少春衫薄。骑马倚斜桥，满楼红袖招。”那在高处端坐，人群之上，是我的凌风呵…………

身边拥挤的人群惊动了我，我回过神来，抚着发烫的脸颊，顺着人潮向北帝庙的方向慢慢移动。忽然间，我听见有人喊了一声：“冰雪儿！这边！”我不由得怔住了，眼光却不敢移开，只是盯着凌风。他显然也听见了，身体一下子挺直，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张望，然后……他跳了下来，向那边挤去…………

我忽然觉得好沉重，好难过，像是有什么东西郁结在胸口，无法散开。我忍不住大叫：“凌风！我在这儿啊，你去哪里？”声音里带着颤抖，引得众人侧目，可是凌风……他什么也听不见……我不由自主地也向那个方向挤去，脑子里明明有个声音在说：“别去，在这里等凌风回来就好，别去追究！”可是，我控制不住我自己……

我跟着他们挤进客栈，这里一样是人声鼎沸，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能看见他们的身影，听见他们的声音？

“冰雪儿！你……是冰雪儿？我是蓝剑，蓝剑啊！”

“恩……我是冰雪儿没错，可是我不认识你啊……你认错人了吧。”

“你……你不是冰雪儿？你不是……原来你不是啊……”掩不住的失望。

“你还认识一个叫冰雪儿的呀？嘻嘻，原来还有和我同名的人，是你什么人啊？”

“她是……我前世的妻子，离开很久了……对不起，我以为你是她……”

“哦！这样啊……你看起来好象很想念她？”

“……是，我很想她，很想……”

我猝然掩面，春末的风已带着潮湿的暖意，可是这一句话，让我由头冰至脚底。

不能再听下去，众目睽睽中，我夺路而逃。夜色已降临，华灯满街，红的灯黄的灯绿的灯，照得我无所遁形，尖刀般的亮光，刺疼我的双眼，我四处躲藏，怕被喧嚣的锣鼓无情地嘲笑我仓皇无措的心。

我一路冲上泰山，扑倒在一颗松树下，失声痛哭。山林迎风呜咽，和我的悲声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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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过了多久，我才有力气支撑起自己的身体，一步一拖地下山。比武早已结束，人潮散尽的街头，脏乱不堪。我步履蹒跚地回家，刚打开小院的门，凌风的身影从黑暗中闪出：“你去哪里了？不是说好了一起去看比武么？你跑到哪里…………”话音中断，他已发现了我的异样。“你哭过了？”他伸手过来，拨开粘在我额头的湿发，他温暖干燥的手托起我的脸，我听见他担心紧张的声音“你怎么了？出什么事了？”我猛然摇头挣脱他的手，退一步，再退一步，定定地望着他，我心中一片苦涩：“凌风……凌风……你怎么可以，怎么还可以对你不爱的人这么温柔，你……怎么可以？！”

他一怔，愕然说：“……你……你在说什么……”

“我都听见了……我在客栈，什么都听见了，你……你……”泪水再次盈满我的眼眶。“你既然心里忘不了她，为什么还要给我承诺！”我几乎是用吼的把这句话喊了出来。“你不是说……你不是说，这一世你是我的么？为什么啊……凌风……”模糊的泪眼中，我只能看见他僵立的身影，他什么都不说，只是站在那里，什么都不说……

我用尽所有力气推开他，冲进屋里，掩门跌坐在地。我已经哭不出来了，头痛，喉咙痛，心更痛。恍惚中，我听见凌风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：“对不起……不会有下次了……你忘了这件事吧，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，好不好？”

我摇头，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：“凌风……让我一个人，求你……”

半晌，他发出一声长叹：“你别胡思乱想，累了就早点睡吧，我明早再来看你……”

可是，经过这一夜，还能再回到从前么？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，我明白，相见不知要到何时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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静谧冷清的夜，我倚在窗边，月色只在夜的怀抱里流淌，星光只在夜的胸膛上闪亮，我的爱却不知要归依何方……

我的心啊，一直畏惧胆怯，一直躲避现实，一直在美丽的谎言里抛掷我可怜的爱情，一直要到被利刃割破了伪装的坚强，毫无防备地被刺伤……我破碎不堪的心啊，还要再继续么？还能再继续么？

其实我很清楚地知道他永远不会像我爱他一样爱我，甚至……我不能确定他是否曾经爱过我，就算是，他能给我的爱也永远不会比给冰雪儿的多。一直以来，我只是自欺欺人地找一个留在他身边的借口，也许对于他来说，身边的人是谁根本不重要，可是他的无所谓，却被我当作是他爱我的心……

我呆坐到天色微明，回过神来，决定离开。匆匆地收拾了东西，这才发现，我身边没有任何属于凌风的东西——他什么也没有送过给我，哪怕是一支小小的珠花——原来我这段错付的爱情，日后也只能在空虚的回忆中凭悼了。

拎着一个小包袱，我掩门离去，回头看着这个小小的庭院，往日的一点一滴涌上心头。其实我一点也不怨恨凌风，虽然他并不爱我，但他还是给了我很多快乐。而且如果我能再活得简单一些，活得无知一些，我还能在他身边继续快乐下去。现在的情形，谁说不是我自找的呢？

回到灵鹫宫，姥姥很慈祥地看着我，她宽容地说：“你看看，当初我的话你就是不听，这世间的男子有几个是真心的呢，都是薄幸人啊！”我有些茫然，不记得她在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了，真的，以前的很多东西，也许很容易就会忘记的，何况……只是一颗迷失的心呢……